中国煤炭和煤电发展的重要思考

中国的煤炭和煤电行业支持了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在中国工业化、城镇化、现代化和国际贸易中立下了功勋。目前中国煤炭消费和煤电装机总量都占到世界总量的50%以上。中国煤电曾创造出1年装机超过1亿千瓦的世界记录。煤炭消费受到了环境生态、公众身体健康和气候变化的严重约束。2013年中国的煤炭消费从42.4亿吨的峰值跌落，中国煤电的年新增装机总量也从曾经的1亿多千瓦下降到2019年的3200千瓦。

尤其是在应对气候变化的进程中，中国政府在《巴黎协定》中承诺在2030年左右达到二氧化碳排放峰值。当前全世界都在为本世纪末力争将温升控制在2度以内，甚至1.5度以内而努力，为此全球已经有120多个国家在考虑2050年实现碳中和，在此大背景下，中国煤电和煤炭何去何从？

为了解答这些问题，由中国社科院生态文明研究智库主办、协办的《中国煤电发展之路辨析》系列沙龙第三期在近期举办。本期我们非常荣幸的邀请到原国家气候战略中心和国际合作中心首届主任李俊峰先生，为大家带来对中国煤炭和煤电发展的展望。

当前，我国煤电发展处在新的历史关头，未来我国煤电增速减缓以及煤电存量下降是必然的趋势。

李俊峰表示：我国发展可再生能源的初衷很简单，当时预测石油、煤炭会在几十年之内消耗殆尽，所以当时就希望寻找替代能源。在寻找替代能源的研究过程中，我们发现能源替代其实是技术对资源的替代。

我国过去的能源发展模式是在资源推动下完成的，传统能源不论是油气还是煤炭，找到一个区块进行开采和利用，资源就会逐渐枯竭。但是，可再生能源是一个技术利用过程，风能和太阳能一直就在那里，资源永远不会枯竭。

我国在《巴黎协定》中做出了很多承诺，如2030年左右碳排放达到峰值，我国煤炭消费总量控制要满足全球气温增长1.5-2摄氏度以内。

李俊峰认为，我国控制煤炭消耗和碳排放最大的阻力是观念问题，气候变化是一个十分紧迫的问题，但是跳出气候圈，人们在观念中就很难认识到这一点。气候问题是一个科学问题，当我们开始应对气候变化，从90年代开始谈判，到2015年达成协议，前后差不多达到了30年。这其中，科学家的认识正在不断被证明，人们的观念也在不断改变。

在这过程当中，可再生能源的技术也在不断进步。2009年哥本哈根会议时光伏发电成本为5美元/瓦，到了2015年已经降到50美分/瓦了，其成本下降了90%。2015年我国的光伏发电上网电价是0.9元/千瓦时，2019年我们开始在部分地区实现了平价上网，这期间成本又下降了50~60%。

技术的进步使大家认为应对气候变化变成可能了，其中企业家在推动可再生能源技术进步的过程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在90年代我们第一次参加气候变化大会时，没有几个企业家，但到了2015年时，巴黎峰会上全是企业家。

煤炭在中国的现代化的进程中，特别是改革开放这40年来的经济发展中功不可没。那时我国严重缺电，所以我们千方百计增加能源供应。煤炭当时是最便宜的能源，也是中国最丰富的能源，这是导致我国煤电一家独大的原因。

我国煤电从2004年开始一直到2013年，经历了快速增长的时期，2013年是一个节点，2014年习总书记提出了能源革命。从2014年到2019年，我国的煤炭是零增长的，并且我国煤炭消费的占比也从2010年70%下降到了2019年的57.7%，煤电在全社会发电量的占比也由2010年的78%下降到了2019年的62%，它不仅总量的占比降下来了，发展的速度也降下来了。

对于十四五我国煤电的建设问题，李俊峰表示，十四五我国煤电尚不能完全停止建设，因为有经济增长的惯性，而且目前我国的可再生能源还不够强大，因此十四五期间我国煤电装机还要有适当的增长，但增长有限。预计煤电装机将在十四五期间将增长1亿千瓦左右，但其煤炭消耗已经或者很快将达到峰值。

李俊峰表示2035年和2050现代化国家初步建成和全面建成之后，中国的年均PM2.5的浓度要求也应该至少是25和15微克/立方米，才能与国家的发展水平、人民的愿望相称，届时煤炭的占比必须降低到35%和15%以下。

李俊峰认为，中国减少煤炭消费已经在路上。第一，中国的经济发展质量不断提高，所需要的能源增量可以大幅度减少。“十五”、“十一五”、“十二五”时期以及“十三五”前四年，我国能源消费的增量分别是11.4、9.7、7.4、5.6亿吨标煤，平均每五年下降1.7亿吨，年均能源消费增量，则分别为2.3、2、1.5和1亿吨，即从十五时期每年增加2.3亿吨标煤，下降到每年的1亿吨标煤，即可满足能源增长的需要，也就是能源增量的压力减少了，提高质量的机会也就增大了。

第二，我国能源高质量转型的速度也很快，“十五”、“十一五”、“十二五”时期以及“十三五”前四年，我国能源消费的增量中电量的占比分别是35%、45%、63%和85%。预计十四五期间这一比例会超过100%，即实现了电力对其他用能方式的替代，而新增电量中大部分是非化石能源，再加上天然气利用的增加。

第三，2019年我国的风电和光伏发电都已接近可以平价上网，就光伏发电而言，在全国范围内，光伏发电的价格大体上在每千瓦时0.25-0.35元，成为价格较低的发电电源。

在煤电转向可再生能源发展的过程中，最佳方式是从煤炭大省做起，如习近平总书记提到的山西，让山西做能源革命的排头兵。目前，山西是光伏发展最快的省份之一。

李俊峰表示，为了让这些煤炭大省在经济发展中摆脱煤炭的依赖，应该注入新的经济增长点。十四五期间我国应倡导的先富帮后富，以及能源转型的相互支持，要向发达地区提高转型压力。比方说上海、山东、江苏等省份，这些省份的非化石能源占比都是很低的。

关于应对气候变化，李俊峰认为，在十四五期间，我国不仅电力部门需要纳入碳市场，其他高耗能部门也要有所覆盖，这样才能实现在2030年左右（甚至提前）碳排放达峰的目标。我国提出这个目标，首先需要东部发达地区率先达峰，其中工业行业又是重中之重。所以，碳排放交易将会在十四五期间全面铺开，能源行业如煤炭和电力就成了达峰的关键。

李俊峰最后提到，第一我们要对煤炭的历史贡献，对我国经济高速发展中做出的贡献有一个足够的尊重；第二我们要认真的理解能源革命或者能源转型这一大的目标和大的趋势，就是能源的清洁化、低碳化和智能化，大家不能违背这种潮流，所以一定要积极改变。第三是煤炭削减有一个过程，它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要通过锲而不舍的努力，一个百分点一个百分点的去削减煤炭消费。